夏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书桌上，我正整理着抽屉里的旧物，一张泛黄的纸条突然从《飞鸟集》里滑落。墨迹被时光洇开，"我要当班长"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，像只笨拙的萤火虫撞进我的记忆。

那是初二开学第三周，蝉鸣撕开盛夏的闷热。我蹲在教室后排的窗台上，看着新来的班长张明远穿梭在课桌间收作业。他总是穿着整洁的白衬衫，说话时带着清朗的笑，像春天里最早抽芽的柳枝。那天午休，几个男生围在走廊抽烟，我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。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"班长好当"，"收作业不用写名字"，甚至有人掏出皱巴巴的竞选演讲稿让我背熟。

"你们真的觉得当班长很容易吗？"我捏着纸条站在讲台上，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单薄。阳光穿过教室后排的玻璃窗，在张明远的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他正低头整理着作业本，听见这话抬头时，我看见他眼底的惊讶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。

那天下午，我抱着装满作业的塑料筐，在走廊里追着张明远问了一路。他告诉我竞选演讲要提前两周准备，要熟悉全校三十个班级的课程表，甚至要记住每个学生的生日。我摸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，突然发现上面"我要当班长"几个字被自己用圆珠笔反复描摹过，墨迹已经渗透纸张，像棵扭曲的树根。

最尴尬的时刻发生在家长开放日。当我穿着不合身的西装，在台上背诵自己现编的"班长职责"，台下家长们的窃窃私语像无数只蜜蜂在耳畔嗡鸣。张明远坐在第一排，手里还握着没来得及交的作业本，我看见他悄悄把脸埋进臂弯，肩膀在西装外套下剧烈颤抖。

那天傍晚，我蹲在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，看着张明远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。暮色中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，我摸出那张被揉皱的纸条，发现背面不知何时被谁用铅笔写着："真正的班长，要能听见教室后排的咳嗽声。"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心湖，泛起层层涟漪。

现在每当我经过三楼走廊，总会想起那个被夕阳拉长的影子。张明远依然穿着白衬衫，只是鬓角多了几根银丝，他经过时总会把"收作业"三个字说成"交作业"，像在念一段熟悉的绕口令。而那个曾想当班长的自己，终于明白有些梦想需要用耐心浇灌，就像梧桐树要等十年才能把根扎进地底。

窗台上的纸条在晚风里轻轻摇晃，我把它夹回书页，听见书脊发出细微的"咔嗒"声。或许成长就是这样，总要在笨拙的尝试中，才能听见生命拔节的声音。